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拉拉伴侣之间，就没有暴力了吗？｜彩虹心理学
2000年，联合国大会正式通过了将11月25日定为消除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国际日的决议。每年，从11月25日「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开始，到12月10日结束，联合国会在这16天中开展促进消除性别暴力的系列活动，这又被称为「消除性别暴力16日行动」。
在我们的传统想象中，暴力往往与肢体冲突直接相关，但实际上，有些暴力行为，尤其是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会以更不易被察觉的方式侵害个体权利。而近几年，自新冠肺炎疫情流行以来，随着「居家办公」逐渐日常化，妇女可能长时间地与施暴者共处一室，以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如果说某些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是「不可见的」又或「不可说的」，那么在性多元群体中的暴力行为则因为群体自身的边缘性而变得更加「隐形」。甚至有刻板印象认为，在亲密伴侣关系中，女同性恋者因远离异性恋中经常以施暴者角色出现的男性，而抵达了绝对安全的「暴力真空」地带。
昨天是2022年11月25日，第22个「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这一天究竟意味着什么？与异性恋相比，同性恋群体中暴力行为就会更加少见吗？怎样判断自己是否处在一段暴力的危险关系中？如何为受害者提供恰当的帮助？在今天的这篇文章里，我们希望与你共同直面「暴力」，携手破除恐惧与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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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一天为了什么？
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距今已走过了22年，但这仍不是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纪念日。正在遭受暴力对待或曾有过被暴力侵害的女性，或未察觉，或出于各种考虑而保持沉默，由此而产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却可能伴随着女性的一生。
世卫组织在2021年的一份报告中指出，近三分之一的女性一生中曾遭受过暴力对待；在特殊时期（比如疫情流行期间），这一数字还会上升。联合国妇女署基于警方、援助热线、在线搜索与社交媒体平台等数据综合分析，发现自疫情爆发以来，针对妇女和女孩的暴力事件不断增加（UN Women et al., 2021）；而由于经营问题及经费受限，与暴力受害者援助的相关服务却在减少（Majumdar & Wood, 2020）。此外，研究还表明，41%的受访妇女称，她们的精神和情感健康因疫情而受到了负面影响，且相比之下，报告有被暴力侵害经历的受访者，更有可能报告其心理健康的压力和负担增加（UN Women, 2021）。可以说，受到暴力侵害的女性的处境在疫情流行的背景之下变得更加艰难。
图片来源｜电影《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的历史要追溯到1981年。自1981年起，一些妇女权益活动家就将11月25日作为反抗性别暴力的纪念日。选定这一日期是为了纪念多米尼加共和国政治活动家米拉瓦尔三姐妹。在1960年11月25日，多米尼加共和国独裁统治者拉斐尔·特鲁希略（Rafael Trujillo）下令将她们残忍杀害。
2000年2月7日，联合国大会通过第54/134号决议，正式将11月25日定为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鼓励各国政府、国际组织和非政府组织联合起来，在每年的这一天组织能够提高公众对该问题认识的活动。
而「消除性别暴力16日行动」则由妇女全球领导中心在1991年第一届全球女性领导协会上发起。每年，16日行动会延续旧主题或引入新主题，主题侧重于性别不平等的某个特定领域，以引起人们对这些问题的关注。2008年，这一发于民间的行动开始得到联合国的官方支持。
而今年的16日行动以「团结起来：采取行动结束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行为」(Activism! UNiTE to end violence against women and girls)为主题，呼吁更多人加入消除性别暴力的行动当中。
图片来源｜联合国妇女署
02
暴力的多种面纱
在了解这一国际日的历史与意义之后，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即是，如何定义「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联合国官方将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定义为：对女性造成或可能造成身心方面或性方面的伤害或痛苦的任何基于性别的暴力行为，包括威胁进行这类行为、强迫或任意剥夺自由，而不论其发生在公共生活还是私人生活中（引自联合国《消除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宣言》）。
为进一步澄清，联合国的官方网站列出了这些暴力行为包括的类型：
亲密伴侣暴力（殴打、心理虐待、婚内强奸、杀害女性）；
性暴力和性骚扰（强奸、强迫性行为、不受欢迎的性挑逗、儿童性虐待、强迫婚姻、街头骚扰、跟踪、网络骚扰）；
人口贩运（奴役、性剥削）；
切割女性生殖器；
童婚。
其中，亲密伴侣暴力是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中最常见的形式。世卫组织的一项调查研究发现，全世界近三分之一的妇女曾遭受过来自亲密伴侣，或非伴侣，或两者皆有的身体/性暴力。超过四分之一的15-49岁处于恋爱关系中的女性一生中至少遭受过一次亲密伴侣的身体/性暴力（自15岁起）（WHO, 2021）。
图片来源｜网络
2016年，我国《反家庭暴力法》出台，《反家庭暴力法》第二条规定，家庭暴力的行为方式分为身体暴力和精神暴力。北京市千千律师事务在2021年末发布的《「看不见、听不到」的家庭暴力——2017-2020千份涉家庭暴力离婚判决书分析》研究报告显示：家庭暴力受害者中，女性占比94.8%；至少有76.33%的原告是在遭遇家暴至少2次后才走上法庭要求离婚；只有29.8%的原告提交家暴相关证据。此外，家暴认定比例极低，在71%的案件中，法官对是否构成家庭暴力没有做出回应，或只是提到双方曾「因家庭琐事/家庭矛盾」发生争吵，相当于变相地驳回或否认了家庭暴力。
在国内，我们往往也能看到11月25日是「国际反家庭暴力日」的说法。但实际上，这种说法误把多数情况代表全部情况，并将针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局限在了家庭这个「私领域」中。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性别、年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家庭暴力的受害人，而「消除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国际日」的成立初衷则是明确关乎性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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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亲密伴侣暴力并非异性恋「产物」
拉拉之间会存在亲密伴侣暴力吗？美国反家庭暴力联盟组织的研究指出，多数反家庭暴力行动都集中在异性恋关系上，性多元群体在很大程度上被排除在外，但事实上，性多元群体遭受亲密伴侣暴力的情况要比我们的想象的更加糟糕。以拉拉群体为例，43.8%的女同性恋者和61.1%的双性恋女性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刻经历过亲密伴侣的强奸、身体暴力以及跟踪，而异性恋女性的这一比例为35%（NCADV, 2018）。
有些人视女同关系为异性恋关系的积极取代方案，认为一旦离开了男性，关系中的彼此都为更加「善解人意」的女性，暴力就会被隔绝在千里之外。还有刻板印象认为，在不受婚姻捆绑的同性伴侣关系中，逃离暴力要更加容易。社会对女同性恋者的偏见使得该群体中的暴力受害者更加「隐身」，此外，她们还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担心，关于亲密暴力的公开讨论会使社会产生更多关于女同性恋群体的负面印象。
伴随亲密伴侣暴力而生的孤立感和同性恋群体在社会中所受的孤立感交织而生，这样「雪上加霜」的境地使得受害者更难开口，很多遭受暴力的人并无法对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命名」，而沉默会予以施暴者更大的权利。
图片来源｜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
面对女同关系中存在的亲密伴侣暴力，我们整理了PHAC授权发布的《女同性恋关系中的虐待：信息和资源》一文（文末参考文献第2条），以下列出文章中提到的亲密伴侣暴力带来的影响；也许你正在一段有害的亲密关系中——
自责。大多数受到暴力的女性认为是她们导致了暴力，并且可以以某种方式阻止暴力发生。受害者可能会因为没有让这段关系正常运转而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焦虑、紧张、精力不足、抑郁、失眠、食欲改变
身体疼痛（如头痛）或其他非身体受伤而导致的困难
羞耻。受害者可能会对发生的事情感到羞耻，这可能会阻止她向任何人倾诉。
低自尊和缺乏自信。暴力行为几乎总是会导致受害者产生强烈的无价值感和无能感。这些感受可能会延伸到受害者生活的其他方面，影响她对自我价值的判断和管理自己生活的能力。一些女同性恋者已经因「恐同」的社会信息产生了负面的自我形象，这也可能会阻止女性寻求帮助。有可能受害者会认为，因为她是女同性恋，所以她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受到暴力对待而不应该得到帮助。对于少数族裔的女同性恋者和同时为残障人士的女同性恋者来说，这些感受可能会更加复杂。
绝望或无助感。如果受害者阻止暴力的努力失败，她可能会感到越来越无能为力。
愤怒。受害者可能难以表达对暴力的愤怒，她也可能将愤怒的情绪转向自己。
与ta人隔绝。受害者可能会孤立自己，或感到与朋友、家人产生隔阂。她的孤立感可能源于施暴者的威胁和操纵，源于对关系保密的愿望，或者源于对正在发生的暴力行为而感到的羞耻。
害怕遭受的暴力不会被别人承认。
害怕未来的由施虐者引发的暴力事件
自我调节和高度警惕。受害者可能会改变或限制自己的行为和言语，以防止进一步的虐待。
回避社交场合。如果受害者离开了暴力关系，她可能会避免与她的前伴侣相关的社交活动；她也可能会回避有她们曾经的共同好友的社交场合。
04
面对暴力，我能做些什么？
如果你察觉到自己可能正在遭受来自伴侣的暴力，请首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无论伴侣是对你的身体还是精神进行攻击，你都需要有一个安全的计划以暂时逃离暴力的情境。
在危机之后，寻求进一步的帮助很重要，我们知道，「开口」对你而言绝非一件易事，请尽量诉诸于不会进一步伤害你的资源，如了解你、信任你的亲人、朋友，性多元友善的心理咨询师或是在暴力侵害妇女领域工作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必要时，你可能还会需要警方或法律的保护；这些资源往往权威而专业，可能令你感到「退缩」，或许可以在寻求帮助时与一位你信任的人同行。
请记得，没有人有任何权利以暴力的方式对待你，施暴者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以下是两篇来自「千千X橙雨伞」的资源整合类文章，也许可以帮到你：《一张图看懂反家暴求助｜“反家暴公益热线地图防疫版”来了！》、《【更新版】全国性别暴力求助方式合集》。
图片来源｜网络
如果你的朋友或亲人向你描述自己遭受暴力的经历，一句简单的「离开ta」可能并无法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帮助效果。在面对遭受暴力的女性，尤其是女同性恋者，我们基于前述提到的《女同性恋关系中的虐待：信息和资源》一文（文末参考文献第2条），整理了以下几点小建议，也许可以助你更好地提供支持：
让她说说事情的经过。请认识到任何人都无权暴力对待他人。
不要为暴力行为找借口，也不要轻视所发生事情的严重性。
尊重她的隐私。
支持她。无论是她选择报警，或是寻求其他资源，例如法律信息和心理咨询的帮助。
明确你愿意参与的程度以及你可以提供帮助的方式。不要辜负她的信任，让她知道您是否打算做出行动，以及具体的行动方式。
尊重她的决定。即使你可能不完全同意这些决定，除非这些决定明显是危险的、有害的或违法的。
为她提供可靠的资源。
反观你自己的感受和反应。如果你是女同性恋者，这可能是一个难以面对的问题。与承认女同性恋关系中会发生暴力相比，你更有可能找借口来合理化暴力事件。如果你不是女同性恋，请审视你的预设，它们可能反映了某些对女同性恋关系的迷思与偏见。
图片来源｜电影《阿黛尔的生活》
彩虹之下，并无暴力真空。
在11月25日这一天，提高公众的认识或许只是简单的第一步，在受害者明确了自己正在遭受性别暴力之后，诉诸何处、是否有效才是更加关键的问题。我们相信，一个更加包容友善的社会应当具备相当的资源以维护妇女儿童的权益，应当摘掉对性多元群体的有色眼镜，应当听到弱势声音指出的暴力行径。
重新认识「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和「消除性别暴力16日行动」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从1天到16天，再到365天，远离暴力的净土也许就在前方。
REFERENCE:
联合国《消除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宣言》https://www.un.org/zh/documents/treaty/A-RES-48-104
MacAulay, D., Ristock, J. L., & Toronto Counselling Centre for Lesbians and Gays. (1992). Abuse in Lesbian Relationships: A Handbook of Information & Resources. Toronto Counselling Centre for Lesbians and Gays. https://www.canada.ca/en/public-health/services/health-promotion/stop-family-violence/publications/abuse-lesbian-relationships-information-resources.html
Majumdar, S. & Wood, G. (2020). UNTF EVAW Briefing Note on the Impact of COVID-19 on violence against women through the lens of Civil Society and Women’s Rights Organizations. UN Trust Fund to End Violence against Women. https://www2.unwomen.org/-/media/field%20office%20untf/publications/2020/external%20brief/external%20brief%20for%20publication%206%2019/impact%20of%20covid-19_v08_single%20page-compressed.pdf?la=en&vs=5117
NCADV. (2018, June 6). Domestic Violence and the LGBTQ Community. Ncadv Blog. https://ncadv.org/blog/posts/domestic-violence-and-the-lgbtq-community
UN Women. (2021). Measuring The Shadow Pandemic: Violence against women during COVID-19. https://data.unwomen.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Publications/Measuring-shadow-pandemic.pdf
UN Women, UNFPA and Quilt.ai. (2021). COVID-19 and violence against women: The evidence behind the talk. Insights from big data analysis in Asian countries. https://data.unwomen.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Publications/COVID-19%20and%20VAW_Insights%20from%20big%20data%20analysis_final.pdf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21, March 9). Violence against women. Retrieved from https://www.who.int/news-room/fact-sheets/detail/violence-against-w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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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zz
编辑：Kepler
排版：Wzz、Monica
封面图来源：电影《阿黛尔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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